第一章 猫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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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杭市的夏天总是异常闷热，高温和潮湿让整座城市犹如一个大桑拿房。

警车内的冷气已经开到了最大，但依然无法消除周君心中的焦躁，在这样闷热的雨夜出警总是让他感到浑身的不自在。

进入七月之后，雨水就断断续续的没停歇过。一出警车，闷热而潮湿的空气就瞬间在眼镜的镜片上形成一团雾气。周君厌烦的砸了咂嘴，随后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用肩膀和脖子夹住雨伞，费力的擦拭着镜片，脸上厌恶的表情即使在黑夜中也无比明显。

当然更令他感到烦躁的是即将要面对的，因为温度而高度腐烂的尸体，那种恶臭会让第一次亲临现场的人永生难忘。

近段时间，市民们接连在没有监控的暗巷、城郊结合部的垃圾桶处发现猫的尸体，不同于一般的死猫，这些猫的死亡形态非常奇怪，身上有缝合的痕迹，经过调查，每具尸体都是由不同猫的肢体拼接而成。

这起案件在治安一直非常好的临杭市引起了高度关注，人们纷纷站出来谴责虐猫凶手，迫于舆论压力，公安部特意将案件交由市刑侦大队立案处理，以求给公民一个满意的答案。很不幸，作为刑侦大队优秀刑警的周君成为了这起动物凶杀案的负责人。

周君现年32岁，进入市刑侦大队已经有7个年头，资格不算老但也称不上年轻，按理说也破获过几起要案，理应升个一官半职，但因为其乖张的性格不怎么受领导待见，所以到目前为止，也只是一名普通刑警。

说实话，当周君接到这个案子时是非常抗拒的，理由自然不用多说，腐烂的尸体、奔走于城市脏乱差的角落，还有少的可怜的破案奖金，当然最重要的是堂堂刑侦大队刑警，不去找杀人凶手、不去缉拿贩毒分子、不去缴获制造伪钞，而是为一群野猫讨要公道，这传出去大概又会成为同行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领导，这种事交给地方派出所不就行了嘛，费的着动用刑侦大队的资源吗，你看我这里还有一个电话诈骗的案子，受害者都是大伯大妈，那可都是他们的养老钱啊！”这是周君的说辞。

“手头的事交接一下，用最快的速度把这起案子破了，现在市里面对这件事关注度很高，这种恶性的虐猫事件是作为文明城市排头兵的临杭市所不能容忍的，思想工作就不要我来做了吧，撸起袖子加油干，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做出点成绩了！”领导的语气不由分说。

7月24日临杭市西北

“是几个年轻人报的警，说是喝完夜老酒，其中一名女同伴在垃圾桶边上呕吐的时候发现的。”接到报警后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辖区派出所民警正在向周君介绍情况。

案发现场位于临杭市的西北角，是为数不多依然存在的城郊结合部，虽然在未来的规划中，这里也将得到开发，纳入都市商业圈的范畴，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光是要拆除老旧建筑和处理城市环境就要耗费好一番功夫。

周君快步向前走，雨水胡乱侵袭面部，刚擦拭干净的镜片上再次沾满了雨水。民警依旧在一旁喋喋不休，大概是同样收到上头指示的缘故，对这起案件格外重视。

尸体现场位于小区的一角，说是小区其实用棚户区来形容更为恰当，此刻四周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三四名警员正在周围进行勘察，专用的高亮镁光灯也架了起来，围观的人群好奇的向内张望。单纯就阵仗而言，已经超越了许多凶杀案的调查现场。

猫的尸体位于垃圾回收点的前方，上方已经架起了雨棚，在尸体后面摆放着5个半人高的绿色垃圾桶，但即便如此，垃圾还是满溢在外。近几年临杭市开始实行垃圾分类，原本遍布各个角落的垃圾桶变成了集中于某个点位的垃圾回收点，人们必须将各种垃圾按照类别依次分类，定点投放，在居民意识还没有达标的情况下，只能依靠人为的强制手段监管，而这个时间点，负责看管垃圾投放点的人应该早就下班了。

“没监控？”周君朝四周瞧了瞧，努力让自己的神态在别人看起来还算显得认真。

“我们都查过了，这一片唯一的监控是500米外一家便利店的内部监控。”

“看过了吗？”

“看过了，由于角度问题只录到了一些经过路人的脚。”辖区民警的语气非常自信，好像这条毫无帮助的线索是破案关键一般。

“哥，又是没监控的地方，嫌犯反侦察能力很高啊。”

说话的是助手小王，周君之所以称他为助手而不是搭档完全是因为其根本没有刑侦破案的能力，刚警校毕业的小王现年24岁，性格大大咧咧，脾气非常好，工作也非常认真，一点都不马虎，只不过经验几乎为零，用周君的话评价就是“还处于校园阶段的思维方式”。周君选他作为搭档的唯一原因就是小王对自己言听计从，并且受得了自己的脾气。部门领导在经历了周君的前几任搭档即便辞职也要离开现在岗位的尴尬后，为能找到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而感到由衷的欣慰。

“你做坏事还特意找个有监控的地方？”周君没好气的回道，“去找那几个小年轻做笔录，问些有用的。”

“哦，如果他们都做过笔录了我还需要再做吗？”小王指的他们就是辖区民警。

“他们是民警你也是民警？要不你也去和他们一样，成天处理处理打架斗殴好了。”

周君的这一句话算是把现场的所有人都得罪了，不过他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四周带着怨气的眼神，自顾自的开始观察起猫的尸体。

猫的尸体还没有腐烂，看的出死亡时间并不久，但在这种湿润的高温下已经开始产生令人作呕的气味。头部的毛色为蓝白相间，两腮鼓鼓的，眼睛惊恐的瞪着，身体的毛色为不怎么鲜亮的黄色，四肢都呈灰色。

“异短和狸花猫，我劝你最好还是戴上手套再去碰尸体。”

就在周君想翻动猫尸体时，身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周君有些诧异的说道。

来者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女性，戴着手套，穿着雨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流露着无法隐藏的笑意。

“嫂子，你怎么来了。”小王不知什么时候也跑了过来，正一脸献殷勤的为女子打伞。

“现在是工作时间，我想你最好称我为方警官。”女子毫不犹豫的走到周君身旁，做了一个闪一边去的手势，随后开始检查猫的尸体。

周君想说些什么，又不敢多嘴，只能黑着脸站到了一旁。

在局里，也只有这个女人敢这么和周君说话了，小王心中想到，抑制不住的笑意让他忍不住发出了“噗噗”的笑声。

“没事做了是不是，笔录做好了？”果然正愁没地方发泄的周君把火都撒在了小王身上。

这名正在检查尸体的女子名叫方紫，现年33岁，是刑侦大队的法医，当然她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周君的妻子，这种夫妻档在警界可不多见，大概是因为同样的工作环境，让他们能相互理解彼此的辛苦。二人一直是人们口中的模范夫妻，在局里有着二人从不吵架的传闻，而天不怕地不怕的周君其实是个妻管严的故事也因为在局里广为流传。

“还。。。。。。还没有。。。。。。”还没等周君发怒，小王就一溜烟跑走了。

“那个。。。。。。方警官，你今天不是不值班吗，怎么又跑出来了。。。。。。”眼见小王跑远，周君马上切换成一副溜须拍马的姿态，搓着手笑着说道。

“听说周大警官出动了，我怎么也得来帮把手不是吗？”

“是，是，方警官说的是。”

“好了，言归正传，大致看了下，这具尸体由三只猫拼接而成，头是异国短毛猫，身子是花梨猫，四肢也是。”方紫说道。

“这样就能看出猫的品种了？你不是一直不喜欢猫狗吗，怎么突然这么了解了。”

“我和你可不一样，都三起案子了，还连猫都有哪些品种都搞不清楚。”

“我这不是。。。。。。”

“好了，别打岔。我先从头部开始说，鼻子有一个缺口，但是旧伤，缝合处的毛被剃掉了，应该是为了方便缝合，没有发现致命伤。缝合处位于颈部，采用的不是医学缝合线，而是普通的涤纶线，手法简单粗暴，没有受过专业训练。”

“就这些，那不是和前两起没什么不同吗？”

“恕我无能，具体的还需要送回去解刨后确定，那请问我们的周大警官又有什么发现呢？”

“那个小王啊，笔录做的怎么样了啊。”周君逃避一般的跑向了正在做笔录的小王。

报警的是四名年轻人，两男两女，发现尸体的是一名年轻的女子，不知是醉酒的缘故，还是惊悚的尸体令她害怕，此时依旧不停的发抖。据说当时在垃圾桶呕吐时偶然发现了丢弃在一旁的尸体，由于天色昏暗所以第一时间没有察觉，当低下头仔细看时才发现是一具被拼接的猫尸体。

“你说最一开始发现猫的地方是垃圾堆上，可是尸体现在是在垃圾桶前方。”周君问道。

“是。。。。。是我动的。”一名头发染成金色的年轻男子说道。

“胆子挺大啊，小姑娘都吓成这样了，你还敢用手拿。”

“我还以为是玩具，现在不是流行那种恐怖缝合玩具嘛，结果一拎起来发现是真的，就赶紧甩了出去。”

“有那么害怕吗？”周君又转向最先发现尸体的那名女子。

“我。。。。。。我当时。。。。。。看到它的眼睛，吓死了，我们老家有一种说法，说猫会附身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当时那只猫。。。。。。就是想附身到我身上，它眼睛肯定。。。。。。在盯着我。”女子酒醒了不少，但说话依旧磕磕绊绊，看得出是真的害怕。

周君回头望了望第一现场，也就是满出来的垃圾堆，一盏路灯正在其上方，这也是附近唯一的光源。

“猫的眼睛里有一层照膜，位于眼球脉络膜中层，能够将一部分射入的光线反射回视网膜，你觉得猫在看你是因为反射光线的缘故。”方紫调查完尸体也走了过来。

“查完了？”周君又恢复了温柔。

“等着明天的解刨了，应该和前两起一样，切口不平整，有碎骨，钝具所致。”

“哎，烦人，明天又要看老秦那张臭脸了。小王，收队了，把那个便利店的监控录象带走哦。”周君没好气的说道，他口中的老秦正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队长秦勇，也就是他的顶头上司。

回到局里周君整理了一下资料就准备回家，方紫向值班的法医交代了一下事项后也准备离开。两人回到家中已是凌晨，这样的情况在两人的日常生活中时常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