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笑与蔷薇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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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梓晴清楚的记得那个上午。
京城的六月天, 是天水区实验小学里最恼人的时候。燥热、苦楚、烦闷一同折磨着没有空调, 只有几扇让人惦记着什么时候会掉下来的老电风扇,被钢筋勾住倒挂在天花板上,呼呼的转悠下几缕热风到下面热的胳膊和校服t恤下两个颜色的孩子们的身上。她一想起夏天总是不自觉摸摸发髻和皮肤连接的地方,因为被湿透的鬓角滑落的汗水,总是昨天晚上被咬的蚊子包酸痒难耐的帮凶,散发体液的酸臭味, 让她迫于形势往身上扑一点痱子爽身粉遮掩。
每当这个时候,领座的男孩子一看到她拿出那个铁皮盒子就做开始怪叫,仿佛看见她拿出的是什么“违禁品”一样,夸张的带着凳子“当当当”的挪到书桌间隙走人的过道上,很嫌弃的说:“宝宝爽身粉?舒梓晴又在穷臭美了!”
男孩们前前后后的狐朋狗友们就一起瞎起哄。这个年纪多数男孩子都是精力过剩、善恶不分的熊孩子,脾气糟糕的狗都嫌弃。但又处于对异性萌发好感的开端, 他们幼稚无理的脑子里本能的想要吸引女孩的注意力, 又不愿意和女孩子低头讨好,显得没有男子气概,丢脸。所以他们示好的方法都很恶劣, 比如——欺负女孩子。
不。他们现在欺负舒梓晴并不是因为喜欢舒梓晴。而是因为欺负讨厌的舒梓晴, 能让班上最好看、最白皙、最会跳舞、最懂得打扮的黄茜的注意力被吸引。将眼神有趣的从说话的闺蜜边移过来几秒,好看红润的嘴唇,会在谈起他们的夸张举动笑几句罢了。
习惯了这种毫无缘由的恶意, 舒梓晴没有争辩,拿着那个小盒子离开座位,往班级外的洗手间里去。
“那么穷还臭美干嘛!”男孩三三两两的狐朋狗友, 见黄茜只是望了一眼就没有反应了,决定火上浇油,在舒梓晴的脚刚踏出教室的门槛那,最高的那个特别大声的喊:“身上臭就多洗澡啊!老买爽身粉臭美,花你妈妈做扫大街工作的钱你光荣哦!”
几个男孩燥热的额头上滚落几滴汗,因为对李梓晴行为的仗义执言得到全班的关注,黑黄精瘦的脸上如出一辙的幸灾乐祸的笑着拍起桌子造势:“臭美光荣!”
“扫大街捡垃圾的钱!”
“穷臭美!”
“丑人多作怪!”
舒梓晴那双发黄的球鞋如他们所愿的停了下来,高个的男孩子特别得意,拍一把身边的哥们,准备等着舒梓晴一回头,不论她说什么都要起哄,惹的她生气掉眼泪那才最好呢!
班上的纪律委员和其他班干部都去搬试卷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几个收作业的小组长不悦的瞥眉,但知道这群人烂泥扶不上墙的难缠,自己的“官”不够大,不想要惹祸上身,准备记下来等班会反映。其中和舒梓晴玩的好的一个羊角辫组长站起来,拉着舒梓晴道“别理他们,神经病。”别往外走。
舒梓晴和羊角辫在“胆小鬼”的呼声里踏出一步,就立刻站定了,大声喊:“老师好!”
这句话就像给孙猴子念紧箍咒,墙角说话补妆的黄茜和小闺蜜把镜子藏在书的夹缝里、口红旋进去放在笔袋;把座椅挪到过道的男同桌抬着凳子但难免碰撞到后桌的水杯,在一声“哎!”的警告里归位;勾肩搭背的那几个立马窜回座位,把恶趣味所创造的下摆塞进领口,模仿女性内衣的t恤拉好;有拿手机的手上带汗,藏手机时“嘭”一声撞进抽屉,老大一声闷响;好几个东倒西歪凑到电风扇底下的学生一阵挪动椅子的声音后火速翻开了书,盖住底下的漫画和。
如此一通火速的装模作样、粉饰太平后,慢悠悠背着手走进教室的班主任挺着肚子,一脸冷漠气恼的靠着讲台,敲着铁皮空心的讲台道:“你们也知道要躲啊?要怕老师啊?你们看看自己?老师和班干部,一不在。你们就成什么亚子了啊?不仅大声起哄,我过来时让整座教学楼就听见咱们班有猴子叫,还欺负女同学、取外号!我和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卫校长办公室的窗户就对着咱们这栋楼!咱们班就在校长眼皮子底下!真要哪个星期一咱们班像那些普通班一样在晨会的时候被点名批评,咱们重点班的名声和流动红旗还要不要了?”
教室里鸦雀无声,人人都盯着自己的桌子或者脚,还有几个并紧腿,生怕腿下面的手机被老班正扫射的死亡x射线看见。
班主任也知道天气热的人发昏,老校区还没有改建好,加上六月了快放暑假,这群孩子的心想到一个月后的假期早就野了。但他带过这么多年学生当然知道怎么办:“你们几个。一二三四五。”他指着那一窝笑舒梓晴的狐朋狗友示意:“站外面去,有什么到外面走廊和巡逻的老师说。给同学取外号是吧,能耐了,以为自己这一身多好看。”
几个男孩迫于淫威乖乖的站起来,从门口走出去的时候难免碰到舒梓晴和羊角辫,像躲瘟神似的侧过身子出去,站门口为了展示自己不屈服于权威,还斜眼不服气。班主任当然知道班上这几个刺头,料理还有后手呢,要一个个来。
“还有手机的问题,我在班会上说过多少次了。带到学校可以,单是使用要报备。你们这样东躲西藏游击战有意思吗?现在不报备的我就不说名字了啊,到时候我和你们爸爸妈妈谈一下下学期你们要不要去普通班的问题的时候,你们可别说老师没有理由啊。”老师站上了讲台,呼呼的吹风声里,左边靠墙的一叠白纸像被丝线拉起来似的,翩翩起飞露出底下色彩斑斓的眼影盘。
黄茜涂着裸色指甲的手像猫一样小心翼翼的要把它盖住,讲台上直直看着前面的班主任却已经一击毙命:“黄茜,你的卷面什么时候能干净好看的像你的小脸,心思也多花一点在学习上,你也不用因为成绩倒退的事情被叫去办公室了。说了多少次了,爱美不是你们这个阶段多想的事情,拿出来。”
黄茜从被叫名字开始就已经娇滴滴的站起来,低着头,玩着指甲,听到班主任发号施令,像抽一袋垃圾扔出去倒一样走上前去,“啪”一声把眼影盘砸的讲台上的粉笔灰腾起来,坐那的两边的几个同学对她的怒目而视。她视而不见,回到座位上站着举手:“报告!老师你偏心!”
小姑娘成绩好、脾气大、背景硬核,班主任最头疼的就是她了。此时见她举起削葱似的小手,本来有点中暑的脑袋更痛了:“老师怎么偏心了?你看看别的同学有像你一样天天涂脂抹粉的吗?别的同学有你成绩下滑的那么快吗?”
“舒梓晴啊!”黄茜摇头摆脑,料定班主任做不了什么,说话时脸上还有一只酒窝,让她逐渐脱去婴儿肥的白皙的瓜子脸上有一种成人式的狐媚蛮横的得意:“她天天涂宝宝爽身粉,呛死了,老班你还不说她,这不是偏心是什么?只允许拿奖学金的好学生臭美,不允许普通学生在正常范围内化妆,您这心眼都偏到咯吱窝了。我不服。”
班主任不用眼睛扫就知道原本乖了的学生们正被挑动起来,好几个偷偷看他有没有下风,门口扒着门框的小子也不老实了,当下冷笑:“不服就多做卷子读书学习去,要么转班。人家涂是出于健康需要,你涂纯粹是臭美。”
黄茜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想不到办公室里和她轻松开玩笑的“老班”,今天居然在全班面前下她的面子了!
“还不坐下是你抽屉还有吗?还是要问转班的事情?”她一肚子困惑委屈的,被后桌的闺蜜拉下来了。
班主任满意的扫视自己家这一窝被吓怂的鸡,内心满意,外表冷酷:“别说哪个个例了,你们谁还有毛病,过完这个月咱们就不必再见了,转班吧各位大爷。重点班虽然比不上火箭班,也不缺那么极个别几个人。等下发卷子的时候愿意留下来就给我做卷子,想好了走的就退卷子和班干部说不写了,我们不强求了,也不浪费时间,刚好空白的直接拿去退了。”
这一窝猴子被乖乖调教成吓坏的鸡,班主任走出门还得意呢。可看见矗立在门口的两个女生——舒梓晴和羊角辫,心里的洋洋得意不由得转为叹息。
“好了,还有一件事就是班里来了外地的新同学。你们这一下闹得,让我们班在新同学那都丢了脸。舒梓晴和安心你们两先回座位上吧。”安心和舒梓晴手拉着手回了教室,就在她们跨过门,前后脚的时间,一直因为太阳藏在远处柱子阴影里的“陌生人”紧跟着走到讲台边。
舒梓晴的第一排能看清这是个中等身高,手腕和脖子露出的皮肤发白,一身宽大崭新和他们蓝白色校服完全不同的衣服的人是个男孩子。他戴着一顶印着英文的白帽子与灰色口罩,阴影下一双形状漂亮的桃花眼颤动了几下,不期而遇的和她的目光接触到了。
……他不热吗?
这是舒梓晴和对方接触目光时第一个闪过的念头。也许是错觉,他一来就稳稳站在舒梓晴前面了,那双眼睛在女该身上停留的久了,连班主任都觉得他是不是害羞,鼓励道:“呃,现在呢,让我们的新同学给我们介绍一下他自己”,掌声响起来,他才开始把遮盖面部的东西摘了下来。
他把口罩和帽子摘下来,有些拘谨的拿在手里,露出有些发红但是洁白清净的像一瓣早春的桃花的脸颊,与有些乱翘起来的黑色短发。那张脸露出来,犹如在暑热的空气里,从冰库里捧出一大捧娇艳清雅的白蔷薇。
全班在这个炎热的下午,看见这张脸的瞬间,像一同吸入了一大口冰凉芬芳的冷气,零星整齐的说脏话“握草”。被班主任敲了敲桌子提示。男生们的发声后则在喉咙里涌起了敌意,女生们脸蛋发红的小声议论,眼看又变成班主任眼里都是猴子的动物园。
“来,介绍一下。”班主任还能怎么办呢?又不能叫这尊大佛戴回去口罩帽子,当做什么没有发生?
“大家好。我叫卫瞻淇,来自锦海的圣杰诺学校,是今年派往兄弟学校,天水区实验学校的交换生,很高兴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和大家相处。”他说话很文雅秀气,没有半点这个年纪男生那种又冲又傲的含混感。
觉得威胁到自己的男孩们,小声在底下”切”这个一点也不爷们的娘娘腔。